他發(fā)明的雙軸晶體最佳相位匹配的精確計算理論,被國際學術界稱為“姚技術”“姚方法”,并被國際學術界廣泛應用…… 今年1月初的某個早晨,著名激光與非線性光學專家、中科院院士姚建銓突然從九級臺階上摔了下去。 那天他像平時一樣,早上5點多就起來了。前一天工作的疲勞還沒緩過來,加上夜里沒有睡好,忘記開燈的他感到頭一暈,就從家中躍層的三層跌到了二層。前來接姚建銓的司機奇怪他為何遲遲不出來,就給他的老伴打電話。當老伴發(fā)現(xiàn)姚建銓躺在地上的時候,他已經(jīng)昏過去了40分鐘。這一摔的結果是,耳部鼓膜穿孔,流血流膿,頭蓋骨也受到損傷,并伴有腦出血。于是,姚建銓被縫了好幾針,住了近一個月的醫(yī)院。 不過出院一個多月后,他就像是傷后急于復出的體壇明星一樣堅持馬上重返賽場。 本月初,以“太赫茲波在生物醫(yī)學應用中的科學問題與前沿技術”為主題的第488次香山科學會議召開。作為本次會議執(zhí)行主席之一的姚建銓如約出現(xiàn)在會場,并作了主題報告。太赫茲正是他近些年的研究重點。 在接受《中國科學報》記者專訪時,姚建銓笑著說:“我現(xiàn)在七十多歲了,不敢‘吹牛’啦!十年前我還敢說自己是六十多歲的年齡,五十多歲的體格,四十多歲的行動,三十多歲的思維。”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個性:“我做過兩屆的天津市政協(xié)副主席及兩屆的天津市民進主委,秘書寫的稿子我很少照著念過,我一般都要說出自己的想法。” 忙而不亂 “很多學生都說姚老師太急了。”姚建銓說,“我年輕時本來搞科研應該最旺盛的階段遇上了‘文革’,沒辦法,但我總想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,所以就拼命工作。” 他覺得,很多人恐怕都未必有自己這般勤奮。“我笨鳥先飛嘛,你干8個小時,那我干10個小時行不行?總比你多兩個小時吧。” 每天5點多,姚建銓就起來了,有時甚至更早。在太陽都還在沉睡的時候,這個急性子的科學家就已經(jīng)打開電腦查閱和回復來自世界各地的郵件了。 早點鋪開門前,姚建銓就已經(jīng)等在那里,有時甚至邊看著賣早點的把火生起來邊琢磨問題。他的早餐標配是:一個燒餅、一個茶葉蛋。 當然,他不會忘了自己親愛的老伴。不過在把早餐給老伴兒留一份之后,他就急急忙忙地拿起自己的那份走向實驗室了。 不等咬幾口燒餅,姚建銓的“頻道”就已經(jīng)切換到工作模式。 有時候,正午已到,姚建銓杯子里的水早涼了,小半個燒餅也靜靜地躺在那里注視著這位特殊食客的繁忙。 本報記者專訪當天在現(xiàn)場見識到了姚建銓的“廢寢忘食”。11點多,他給老伴打了電話,說中午不回家了。中午他讓學生幫忙從食堂買了份飯。 12點,飯到了。“不如您先吃?吃完我們再接著聊?”記者問。正談一個問題到半截的姚建銓馬上說:“先說完,先把這個說完。” 有時候,老同學路過天津來看望他。他往往正忙著手里的活兒,就請朋友在一旁的沙發(fā)上邊看雜志邊等他。朋友眼看著姚建銓在不同的“頻道”上來回切換,同時兼顧著各個方面的事務。 到中午姚建銓陪朋友一起吃飯的時候,對方第一句話是:“我要像你這么干,早暈過去了。” 姚建銓本人倒是忙而不亂,作為天津大學激光與光電子研究所所長,同時兼任著N個職務:中國光學學會理事,天津大學精儀學院學位委員會主任、名譽院長,國家教育部科技委副主任……同時他還是第七、八、九、十屆全國政協(xié)委員,第九、第十屆民進中央常務委員,天津市第第九、十屆政協(xié)副主席,民進第九、十屆天津市委主委等等。 姚建銓每天常常工作10多個小時,語速非?,走路的速度甚至超過年輕人。 曾經(jīng)有學生向他抱怨:“姚老師我話還沒說完呢您怎么就掛電話了?”后來姚建銓每次都耐心而和藹地問學生:“小X啊,你說完了嗎?我可以掛電話了嗎?”得到學生的肯定答復后,他才放心地把電話掛上,然后迅速去忙其他事情了。 沒有白忙 姚建銓沒有白忙,通過多年從事激光與非線性光學頻率變換技術的研究,發(fā)展了高功率倍頻激光的理論。他發(fā)明的雙軸晶體最佳相位匹配的精確計算理論,被國際學術界稱為“姚技術”“姚方法”,并被國際學術界廣泛應用。在新型激光器及應用技術方面,他成功研制了高效固體激光器、可調(diào)諧激光器、高效倍頻系列激光器等,均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。 不僅如此,他還獲得國家技術發(fā)明獎二等獎、國家教委及天津市科技進步獎二等獎共4次、中科院特等獎、軍隊科技進步獎一等獎、第36屆尤里卡國際發(fā)明博覽會金獎,以及該博覽會個人最高榮譽獎“一級騎士勛章”…… 然而,他做學問的初衷并非為了出人頭地,而是源自單純的興趣。 1939年姚建銓出生在無錫。小時候,電風扇尚未普及,夏夜解暑的常規(guī)方法就是躺在空地上乘涼。那時,仰望著星空的姚建銓很好奇,比星星更遠的地方有什么?我們所在的地球在宇宙中到底占據(jù)怎樣的位置? 后來,他讀到了牛頓、居里夫人等著名科學家的故事,“這在我腦海中播下了種子,想著將來一定要當科學家”。 姚建銓認為,科學研究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:“從開始的一無所知,然后逐步深入,最后作出成果。這就像走在森林里探寶,最后找到科學寶藏的時候,那真是種享受。這種樂趣,是對自己最大的回饋。” 他將牛頓、愛因斯坦比作科學的大樹。“這樣的大樹,有著很深的根基,對科學的各個分支都有著深遠影響,而我們這些小科學家,就是樹梢上的一小片葉子,能對人類作出一點貢獻就已經(jīng)很不容易了。和那些大科學家相比,我們不過是滄海一粟。” 上世紀80年代,作為國家第一批公派的訪問學者,姚建銓赴美深造。 在曾經(jīng)中蘇友好的時代背景下,姚建銓學的都是俄語。到了美國之后,他深感自己英語水平不行,便一邊在斯坦福大學進修,一邊補習英語。 他參加了當?shù)氐挠⒄Z培訓班。趕上雨季的時候,他騎著車打著傘,濕滑的路面曾讓他連人帶車摔倒在路邊。舍不得曠課的他就湊合穿著臟衣服趕到學校聽課。 “有時候從實驗室趕到晚上的補習班,來不及吃飯,下課后也舍不得買點心吃。”姚建銓回憶道,“但是餓得頭暈啊,也不敢騎車了,因為之前餓得騎車摔倒過,我就扶著自行車一直走回住所。” 學成回國后,面對國內(nèi)實驗條件的簡陋,姚建銓曾經(jīng)在倉庫里面做實驗。“我們在三樓的實驗場地沒有水,只能從距離最近的二樓女廁所引水。還得找個學生在廁所旁邊看著,怕有人不知道這是在做實驗,一關水龍頭我們那個激光儀器就爆炸了。” “太沒必要休息了” 談到做姚建銓的學生,苦雖苦,但絕對有收獲。至今,從姚建銓門下已走出了約兩百名博士和碩士,還有十幾個博士后。 作為導師,他會注重幫助學生制定研究方向,并對其充分信任,相信弟子能夠完成任務和取得成績。當科研項目的技術路線、研究方法確定以后,具體的工作他會放手由學生們?nèi)プ。姚建銓認為,這樣有利于培養(yǎng)學生的獨立工作能力和創(chuàng)新思維。“由他們大膽地創(chuàng)新,這也是樹立他們的自信心。” 同時,他也會爭取多帶些優(yōu)秀的學生去國際會議上見見世面,學校難以負擔的,他就會從社會上找來資金支持。 他的學生目前已遍布海內(nèi)外,有些是優(yōu)秀的科研人員、大學教授,有的是科技公司的高層。 不過,他與學生的交流從來都不是單向的。他會把學生按照項目分成若干個小組,經(jīng)常召集起來討論課題,通過學生闡述對具體問題的研究,姚建銓本人也從弟子那里吸收學術養(yǎng)分。 于是,他跟他學生之間的關系往往很融洽。他會跟學生下棋、逛公園,歲數(shù)還沒這么大的時候,他甚至和學生們一起打排球。他們既是師生又是朋友,建立了真摯的感情。 有的學生心疼姚建銓,勸他說:“您都有這么多成績了,還不休息休息?” 姚建銓笑著跟記者聊起這個事兒:“不休息,太沒必要休息了。前段時間摔跤后,醫(yī)生建議我以后一年內(nèi)不要坐飛機了,因為頭蓋骨有些錯位,坐飛機時氣壓變化會讓頭蓋骨的傷口再出血。不過呢,我打算從高鐵開始試起,坐高鐵沒問題了,過段時間我再試試坐飛機,不然很多地方?jīng)]法去出差。” 采訪結束時,姚建銓迅速扭回身把早已涼了的飯用開水泡上,急匆匆地準備趕緊吃完好接著干活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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